图为甘肃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干警正在指导戒毒学员进行中医按摩戒毒。法制网记者周文馨 赵志锋文/图

经过几个月坚持不懈的练习后,姚某发现身体开始活动自如了,疼痛感消失了,一口气就能做几十个俯卧撑。这些对正常人来说算不了什么的变化,却极大地增强了这个曾经以毒品抑制病痛的戒毒学员戒断毒瘾的信心。

姚某说:“开展中医按摩戒毒如同在被野草侵占的田野播下希望的种子,使荒芜了多年的土地重新焕发出生命的绿色。”

姚某是今年2月被转至甘肃省第二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的。有着中专文化程度的他,曾经的工作令人羡慕,却因10年前沾染上毒品,甚至以贩养吸两次被判刑。今年5月,姚某被甘肃省第二强制隔离戒毒所选定为首批试点中医按摩戒毒的学员。

《法制日报》记者近日走访甘肃省戒毒管理局发现,开展中医按摩戒毒后,各戒毒场所普遍呈现出“四增四减”的局面:自愿参加按摩戒毒的增多了,消极戒毒的减少了；伙食供应量增多了,看病就医减少了；遵守所规队纪的增多了,违规违纪的减少了；习艺效率增长了,消极怠工减少了。

【创新方法】

中医按摩阻抗复吸

随着一声令下,偌大的操场内,400多名戒毒人员同时将右手拇指按压头顶部的百会穴,跟着口令员喊出的节奏,依次对全身23个穴位采用不同手法按摩,人人全神贯注、按穴规范到位、动作整齐划一。这是《法制日报》记者在甘肃省第一强制隔离戒毒所看到的戒毒人员集体操练中医按摩戒毒的场景。

众所周知,彻底戒断毒瘾是世界性难题,屡戒屡吸的怪圈困扰着戒毒工作,甘肃也不例外。提出中医按摩戒毒之前,甘肃省戒毒管理局调研发现,戒毒人员走出戒毒所后3年内复吸的接近50%。

调研发现,造成这一问题主要有三方面原因:所内戒断方法到所外失效；出所人员后续帮教缺乏科学指导；目前戒毒偏重外力干预,轻视对戒毒者自身内力的挖掘。

结合调研结果,甘肃省戒毒管理局梳理对比现有戒毒方法,并与专家学者讨论研究后认为,有必要借鉴传统中医的方法,尝试运用中医按摩戒毒,探索破解高复吸之困。

参与中医按摩戒毒研究实践的甘肃中医按摩专家、国家高级按摩师莫兴邦介绍说,中医按摩戒毒法,就是依据中医的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特点,运用按摩手法在人体适当位置所产生的刺激信息,通过反射方式对人体的神经体液调整功能、施以影响,改变人体内循环系统、调整脑神经机质,调解生理机能、节制负面情绪、放松身心、减轻压力的原理,从而达到缓解稽延性症状、恢复身心健康、有效阻抗复吸的目的。

莫兴邦告诉记者,与目前戒毒方法上普遍采用的“休克式冷火鸡”疗法、中医药物疗法、美沙酮替代疗法、针灸疗法、气功疗法等相比,中医按摩戒毒有四个明显的优势:经过培训掌握要领后,无需专业人员施治即可自行自主戒毒,方便快捷；不依赖任何设备仪器徒手操作,简单易行；安全可靠、无副作用、无新的药物依赖；无需打针吃药,几乎“零成本”。

近日召开的中医按摩戒毒方法研究及推广项目立项座谈会上,11名与会专家一致表决同意立项。项目的目标是将传统按摩方法移植于戒毒,用绿色与人文关怀的方法替代自然戒断和药物戒毒,多学科联合干预研究,形成一套行之有效、惠及戒毒人员乃至全社会公民的绿色保健方法。

兰州大学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胡斌教授指出,中医按摩戒毒是一项涉及传统中医、现代医学、心理学、社会学、生物工程、信息技术等多学科交叉的研究项目,需要动员全社会相关科研机构的广泛参与,合力攻关。

【试点成效】

身心指标变化明显

“简直就是笑话,这样按几下就能戒除毒瘾?”刚开始练习的时候,甘肃省第三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人员王某抱着应付差事的心态。

然而,按摩了几个月之后,困扰了他几十年的头痛发病次数竟然越来越少,王某这才相信,中医按摩戒毒的确给他带来了福音。

刚开始试点中医按摩戒毒时,很多戒毒人员都与王某一样,持有怀疑态度,直到试点效果初步显现出来以后,才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2014年6月,甘肃省戒毒管理局成立课题组,率先在甘肃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兰州市司法局强制隔离戒毒所启动为期3个月的中医按摩戒毒方法对比研究试点。课题组在两个试点戒毒所随机抽选了55名女性按摩组、55名对照组,60名男性按摩组、60名对照组开展对比研究。

试点之初,甘肃省戒毒管理局依托专门从事中医按摩的培训机构,聘请大专院校的专家学者编制出一套科学的中医按摩戒毒教程,组织专家深入戒毒所内给干警和戒毒人员授课。进入按摩操作阶段后,在专业人员的督导下,戒毒人员采取自我按摩为主、相互按摩为辅的方法,每天至少按摩1个小时。

据悉,《中医按摩戒毒培训教材》和《中医按摩戒毒实用技术与方法》两套教程,目前已经获得国家知识产权保护。

经过3个多月的持续按摩治疗,课题组采取个人访谈、问卷调查、分期体检、临床观摩等方法,开展综合评估。参与课题研究的兰州大学第一医院重点采取血液检验方法,运用先进的监测仪器和监测手段,分按摩前期、中期、后期,3次对戒毒人员相关的生理指标进行血样监测分析。

评估结果表明,中医按摩戒毒方法不仅大幅缓解戒毒人员急性戒断综合症和稽延性症状,对缓解关节疼痛、内分泌失调、肠胃紊乱等吸毒并发症也有很好的效果。

兰州大学第一医院提交的监测报告结论也证实,中医按摩戒毒对恢复吸毒者甲状腺素分泌有明显的正向调节作用,可通过提高能量代谢水平,对由吸毒引起的肌肉细胞损伤具有恢复作用。

在两个戒毒所试点取得初步成效后,为惠及更多戒毒人员,今年,甘肃省戒毒管理局制定下发《关于扩大中医按摩戒毒研究试点工作的方案》,将中医按摩戒毒方法推广到全省戒毒系统的6个戒毒场所进行试点,委托培训机构选派专业教师进驻各所开展集中授课。目前,第一批1800余名戒毒人员都已掌握这套自我按摩为主的戒毒方法。

记者走访戒毒场所发现,不管是戒毒学员还是干警,都对中医按摩戒毒给予了较好的评价。甘肃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一大队副教导员贾佩艺介绍说,如今,中医按摩戒毒技术已被戒毒人员广泛接受,参加试点的戒毒人员戒毒信心显著增强,身心状况都有明显改变。

兰州市司法局强制隔离戒毒所进行的一项评估显示,通过中医按摩戒毒,戒毒学员的紧张症状、失眠、头疼、眩晕、抑郁、心慌、难受、关节疼痛、烦躁、爱发脾气等指标普遍比较轻微的占到80%以上,严重的仅占5%,身心状态变好了,戒毒效率提升了。

【科研攻关】

打造过硬戒毒品牌

记者了解到,中医按摩戒毒作为一项创新,深化研究试点中也遇到一些瓶颈和难题。

在推广普及上,一些干警和戒毒人员思想认识还不到位,存在消极应付的情况；在深化科研攻关上,存在经费和技术两大瓶颈,特别是缺乏经费保障,成为项目深入研究、推广应用的“拦路虎”；在人才保证上,目前已组建了以专家团队、少数干警为主力的师资力量,但师资力量仍然匮乏……

甘肃省第二强制隔离戒毒所负责中医按摩戒毒的教育科副教导员赵姜莉认为,试点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干警和学员思想认识不足。赵姜莉说:“个别干警认识不完全到位,认为是加了一项工作,一些戒毒学员认知有偏差,存在疲劳厌练情绪。针对这些存在的问题,我们逢会必讲,层层传导压力,对学员制定考核激励措施,破冰前行。”

甘肃省第三强制隔离戒毒所有关负责人介绍说,中医按摩戒毒是一项日积月累的活动,需要付出长久的时间和精力。一些戒毒人员存在急功近利心态,想在短时间内就取得很好的成效,若是效果不能尽快显现,积极性会随时间推移下降,影响后期成效的巩固和提升。

据甘肃省戒毒管理局局长韩全利介绍,经过两年多的探索实践,已经基本建立起中医按摩戒毒技术规范,实践中取得初步效果。但在如何用更科学的方法证实中医按摩戒毒效果,中医按摩与戒毒的内在关联及其科学机理,中医按摩戒毒在不同体质、不同阶段和吸食不同类型毒品戒毒人员中适用性等方面,还有待深入研究,不断完善。

记者了解到,目前,甘肃省戒毒管理局已推出“以分期管理、医疗戒治、综合教育、中医按摩、跟踪服务”为规范的甘肃司法行政科学戒毒新模式,成立戒毒教育指导中心。今后,将结合研究成果的推广,使中医按摩戒毒方法运用到社区戒毒、社区康复之中,进一步提高戒毒工作社会化水平。

甘肃省戒毒管理局戒毒教育指导中心主任罗盘山解释说,甘肃司法行政科学戒毒模式中,以分期管理为流程,推动戒毒工作规范化；以医疗戒治为保障,促进戒毒工作科学化；以综合教育为手段,彰显戒毒工作系统化；以中医按摩为创新,体现戒毒工作专业化；以跟踪服务为途径,推动戒毒工作持续化。

针对存在的问题,韩全利认为,中医按摩戒毒作为一项创新,目前仍在试点阶段,需要不断完善创新。今后,要坚持按照扩大试点的要求,在戒毒人员中广泛普及,把科学性和趣味性相融合,矢志不渝推进中医按摩戒毒,真正让戒毒学员做到“我要按,我想按,我会按”,努力使其成为人人会做、人人必做、持久练习的自我戒毒方法。

韩全利说,要进一步深化科研攻关,确立科学量化标准,分门别类研究适应不同体质和不同吸毒类型的按摩方法,形成一套科学的中医按摩戒毒技术规范标准,通过医学检测、心理学检测、临床观察、社会学调查等方法,全方位客观评价中医按摩戒毒在戒毒康复、降低复吸频次、减少毒品危害等方面的作用和效果。

韩全利要求,要加强中医按摩戒毒专业骨干力量培训,培养一批懂得中医按摩戒毒方法原理的专业队伍,通过这支队伍,把中医按摩戒毒理念传导给全系统广大干警,把中医按摩方法传授给戒毒人员,真正将培训所学的知识转化成推动戒毒工作的能力。

甘肃省司法厅分管戒毒工作的副厅长牛兴全指出,中医按摩戒毒作为一项实用性很强的应用技术,更重要的在于实践运行,而不是坐而论道、光说不练。通过扎实推进,最终要把中医按摩戒毒作为甘肃省司法行政戒毒模式最主要的特色亮点,打造成过得硬、叫得响的品牌。